第十六世法王 | 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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迪士尼樂園

法王和僧侶們在迪士尼樂園玩得很開心,他們能夠放開自己,像孩子般興味盎然的盡情遊樂,這讓我羡慕不已。我不斷想著:他們會如何體會這些事物,這整個地方對他們而言又意味著什麼?沒有人告訴我答案,在我看來,卡通世界的鬼魂和迪士尼鬼屋裡的骷髏頭,與凶猛的瑪哈嘎拉,西藏的憤怒本尊(在淨化的火焰圈中踩踏著我執的屍體而舞蹈)或臃腫的餓鬼(吞食著自己永不滿足的貪欲),這之間的形象似乎差距甚遠,但是我所考慮的這些,法王和他的僧侶們似乎完全都不擔心。

午飯過後,我們停留的重要一站是「魔幻音樂屋」(Enchanted Tiki Room),裡面充滿會唱歌和說話的機械鳥。法王以他和動物們的和諧關係而著稱,他尤其熱愛鳥類也是一位鳥類行家。「魔幻音樂屋」讓我難受了好一會,我有一半期待,法王會對這些虛假的東西感到厭惡,尤其是這些機械鳥還甜膩的一起唱著:「讓我們都像小鳥一樣唱歌吧,啾啾、啾啾、啾啾、啾啾、啾啾。」我和其他美國人要嘛在座位上覺得難堪,要嘛已經四處尋找出口,但法王卻似乎很喜歡那裡。

離開公園向外走的路上,法王在大街一處前廊停下來休息,一位僧侶從膳魔師保溫瓶裡為他倒一杯酥油茶,一小群人很快就圍在前廊邊,有人問我:「那是什麼(what)?」問的人很堅持,顯然試著找出法王是迪士尼樂園裡的哪一個角色。

「他是一位西藏的高階喇嘛。」我盡可能簡潔回答。

「哦。」問的人失望的拖著腳轉身離開了,顯然對迪士尼的一天被真實入侵而惱怒。

我坐在靠近迪士尼樂園大門口的小鎮廣場長凳上,等候法王離開時,覺得異常興奮又精疲力竭,還有某種意猶未盡的不安。我反思著我們這些生活在美國的人,已經成為被過度符號化、過度包裝化和過度消費化的世界裡的囚徒,我們幾乎看不到事物的本質。

我們看到的是由各種事物結合為符號的代替品,例如媒體圖像,由別人來告訴我們需要什麼以及應該如何反應,而不是去體驗事物本身。我們已經失去了不受文化符號影響,對事物的本質與事物存在的當下,失去直接的感受能力。

迪士尼樂園就是這樣一個被高度符號化的世界典型,它不僅不是一個「真實的」世界,它甚至沒有想要去代表一個「真實的」世界,迪士尼世界本來就不是真實的,所以沒有人有任何壓力覺得要在那裡體驗「真實」。迪士尼——就是為了滿足我們沉於幻想的欲望而設計的。

我受到佛教的吸引,自然基本上反對迪士尼世界所代表的那一切。然而,就在這裡,卻與佛陀教法的殊勝化身噶瑪巴待在這裡一整天。不僅如此,他在這裡還玩得相當開心。

也許,他看到了迪士尼樂園在某種程度上把抽象的東西帶回了現實?也許,他將迪士尼樂園視為我所無法理解的一種精神層面上的「營地」?又或者,他可能把迪士尼看成是一個孩子的世界,完全沒有經由任何概念的過濾,只是現象世界的一場盛會。還是說,他的體驗與我所想到的這些通通都沒有關係?不管怎樣,他那具有穿透力的笑容本身就揭示著佛性,即使是在這裡一迪士尼樂園。

約翰威爾伍德(John Welwood)心理治療師

摘自——深 藏 的 幸 福